
一位东北野战军老兵回忆:打天津是只用了 30 个小时,听上去容易,实际也是用命拼出来的。我们 8 纵从民权门突破,冲到长江造纸厂那里,内外壕沟里都是尸体,一堆一堆,许多尸体被挤得坐在那,立在那儿。那时候天刚蒙蒙亮,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。我跟在班长后面,脚底下踩着的不知道是雪还是血,黏糊糊的,每走一步都费劲。民权门突破的时候,敌人的火力跟泼豆子似的,我们连的指导员刚喊完 “跟我上”,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胸膛,人直直地倒在雪地里,连哼都没哼一声。后来我们才知道,民权门那道防线,敌人修了半年,铁丝网外面埋了地雷,里面是两层壕沟,沟沿上全是碉堡,机关枪从早到晚不停地扫,我们前面的部队冲了三次,都被打了回来。轮到我们 8 纵上的时候,团长说,不管用啥法子,今天必须撕开个口子。我们连每人揣了两个窝头,腰间别着手榴弹,跟着工兵往前挪。工兵趴在雪地里排地雷,速度慢金牛网,敌人的炮弹时不时落下来金牛网,炸起的雪块和土块砸在身上金牛网,疼得钻心。有个叫小山东的兵金牛网,才十七岁,是山东过来的解放兵,他跟我说,等打完天津,就回老家娶媳妇。结果工兵排到第三个地雷的时候,引线没掐好,“轰” 的一声,小山东离得最近,半边胳膊都没了,他躺在地上,咬着牙没哭,就问我:“班长,我还能打仗不?” 我刚想说话,一颗流弹过来,打在了他的脖子上,血一下子喷了我满脸,他眼睛瞪得大大的,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窝头。好不容易冲过了民权门,后面就是长江造纸厂。那地方是敌人的一个据点,厂房结实,窗户全被砌死了,改成了射击孔。我们冲到厂门口的时候,发现内外两道壕沟都快被尸体填满了,有我们的人,也有敌人的,有的尸体冻得硬邦邦的,有的还冒着热气,叠在一起,有的头歪着,有的腿拧成了麻花,好多人手里还紧紧攥着枪。我当时腿都软了,不是怕,是累,还有点懵,打了这么多年仗,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堆在一块儿。班长喊了一声 “隐蔽”,我们赶紧趴在壕沟沿上。对面厂房里的机关枪还在响,子弹 “嗖嗖” 地从头顶飞过。我们连的炸药包手是个河北兵,叫王大壮,他说他来炸掉敌人的火力点。他把炸药包捆在身上,刚要冲出去,就被敌人发现了,子弹打在他身边的地上,溅起一串土。他骂了一句,抱着炸药包就往前滚,滚到厂房墙角的时候,肩膀中了一枪,他咬着牙站起来,把炸药包塞进门缝里,拉了引线,然后往回跑。没跑两步,炸药包响了,厂房的门被炸塌了一半,王大壮也被气浪掀翻了,后脑勺磕在石头上,晕了过去。我们趁机冲了进去,厂房里全是烟,呛得人直咳嗽。敌人在里面负隅顽抗,有的躲在机器后面开枪,有的扔手榴弹。我跟班长一组,往二楼冲,楼梯被打坏了,我们只能踩着木板往上爬。二楼有个敌人的重机枪手,正对着楼下扫射,我从侧面扔了个手榴弹过去,没扔准,落在了他旁边的机器上,他回头看我的时候,班长一枪打在了他的胸口,他倒在机枪上,机枪还在 “哒哒哒” 地响,把天花板上的灰尘都震了下来。打了大概两个小时,造纸厂才被我们拿下来。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来,掏出怀里的窝头,发现早就冻硬了,咬都咬不动。这时候才注意到,我的棉鞋破了个洞,脚趾头冻得没了知觉,裤腿上全是血,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。班长走过来,递给我半壶热水,说:“歇会儿,等会儿还有任务。” 我接过水壶,手一抖,水洒了一半。班长叹了口气,说:“刚才清点人数,咱们连就剩下二十多个人了。”我抬头看了看天,雪停了,太阳出来了,照在雪地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远处还有枪声,断断续续的,不知道哪个部队还在打。我想起小山东,想起王大壮,想起指导员,他们都躺在这片雪地里,再也回不了家了。那时候我才明白,30 个小时拿下天津,不是因为我们能打,是因为太多人用命堆出来的。后来我们又跟着大部队往城里冲,一路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,有的房子烧着了,冒着黑烟,有的街道上全是尸体和武器。敌人的零散部队还在抵抗,我们边走边打,到中午的时候,城里的枪声渐渐少了。下午三点多,传来消息,天津解放了。我们站在大街上,看着红旗插在城楼上,没人说话,好多人都哭了,不是高兴,是想起了那些没等到这一天的弟兄。晚上的时候,我们在一个破院子里宿营,炊事班煮了一锅玉米粥,大家围着粥锅,你一勺我一勺地喝。有人说,明天就能进城看看了,有人说,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。我喝着粥,心里想着小山东说的老家媳妇,想着王大壮没来得及炸的第二个火力点,想着指导员倒下的那个雪坡。那锅粥很稀,没什么味道,但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喝的最香的一顿饭。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,我经常做梦,梦见民权门的雪,梦见长江造纸厂的壕沟,梦见那些弟兄们。他们都还年轻,都还笑着,跟我说,班长,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。我每次醒来,枕头都是湿的。别人问我,打天津难不难,我说,不难,30 个小时就打完了。但我心里知道,那 30 个小时,是多少人的一辈子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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